為大學入學考試中心學科能力測驗國文科閱卷，這是第二次。過去大學聯考存在的年代，也曾因為在大學任教，前後參加了四次國文科作文閱卷。大學聯考閱卷時間在夏初，大考學科測驗則在冬末，暑熱閱卷和寒冬閱卷，當然有不同的感覺，儘管聯考閱卷也在冷氣房中，無汗可揮，但心頭多少燥熱，作文考題從剛開始一題到後來兩題，考卷以「包」計，考生既多，負荷沉重，改個五六天下來，眼睛都花了。學科能力測驗的閱卷負擔，與聯考相近，但閱卷時處寒假，寒天精神抖擻，思慮澄明，感覺就怡然自如多了。

近兩年來，學科能力測驗的題型日趨生活化、活潑化，尤其在非選擇題部分，出題的委員費盡心思出題，題目多半靠近考生生活，而且既新且酷，往往能令考生和像我們這樣已做了過河卒子的閱卷者眼睛「亮」了起來。像今年考三題，分別是圖表判讀、文章改寫與情境寫作。三題出題取向不盡相同，各有測驗考生語文應用能力的效果。

「圖表判讀」以傳染病X的發生率趨勢圖表，要考生歸納、分析，並條述其中傳達的訊息，就是一題可能讓考生慌了手腳的題目，如果考生只注重詩詞歌賦而缺少社會常識與歸納分析訓練的話，可能只好看圖「說故事」，把傳染病X當成愛滋或感冒病菌，謅出一個故事，寫出「要帶保險套」來作結。事實上，連一向習慣中文教學的閱卷老師，閱卷之初也有不易調適的狀況，足見此題的難度。

「文章改寫」，也是一奇，出題委員想必熟諳網路BBS上的E世代語法，「首度看到你，就被你煞得很慘」、「你在我心中音容宛在，害我臥薪嚐膽」、「我老媽看不下去，斥責我馬齒徒長、尸位素餐」……，諸如這類濫用、誤用、錯用的成語「傾巣而出」，「令人捧腹」，考生如果「習焉不察」、「目珠糊著屎」，保證「四腳朝天」、「唉呀我的媽」。閱卷場上傳出最多笑聲的也屬這題。要把一封被這類成語寫得教人「忍俊不住」的情書改寫得「文情並茂」，需要功力。這題有如成語地雷區，隨處佈滿語言陷阱，真難為了考生。

「情境寫作」則更屬奇招，以一老人的七天日誌為本，請考生體會老人心情，並限定須以其中一日日誌所記兩事﹝幼稚園老師帶小朋友遊戲、外傭推老人排排坐﹞為基礎，以老人口吻鋪寫完整文章。這個題目出得相當可取，既測驗考生閱讀能力，歸納、整合故事的能力，也能讓他們表現寫作水準。遺憾的是，不少考生可能緊張過度，沒有詳讀注意事項，要不是從第一天依序寫起，要不就是忘了「幼稚園老師」和「外傭」的存在，影響得分不少；至於大談老人福利與安養的論說文，那就抱歉了。

幾天閱卷下來，腦海裡盡是四字成語、老人心緒，還有年輕考生發呆、答卷的可能神色。長年寫作的我，自問面對這些題目，以有限的時間書寫，怕也好不到哪裡去，何況十八九歲的高中生？閱讀與書寫對多數人是兩回事，在考生則屬一體，他們既是讀者，又得是作者，在時間與分數壓力下完成讀寫，委實不易；但若能因此讓高中國文教育更加生活化、讓青年學生更靠近現代文學，這樣的考題走向當然值得喝采。

「情境寫作」試寫

2002/07/  聯合報副刊

收入向陽《浮世星空新故鄉──台灣文學傳播議題析論》(台北：三民，2004)，頁202-204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