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建置: 2001/03/20 ●更新:2009/06/30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| 知性的 | 感性的 | 批判的

 

  

 
風向球

戰後的台語詩從一九七○代發展至今,倏忽三十餘年,在創世紀中幾乎沒有台語詩作的發表,當然也令人訝異。因此,台語詩專輯在創世紀推出,便具有值得重視的意義:這象徵創世紀詩能夠正視台語詩的美學價值;而同時,這也是補足創世紀在台灣的歲月中曾經欠缺的一塊拼圖,那是詩刊之外的社會中,芸芸眾生日常用語的聽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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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footnote
 

 

 看到百花燦開的詩壇展讀創世紀台語詩專輯

 

向陽

 

 

詩人嚴忠政為《創世紀》策畫「台語詩」專輯,希望我能為這個專輯寫些想法,我看他撰寫的【古雅•現代•台語詩】專輯前言說,此輯「台語詩」的收稿,皆以「漢字」為書寫工具,希望以一個多數人所熟悉的符號系統,讓台語詩的感染力不致在傳意上產生過大的斷裂,且希望在「熟悉的語言」這個基礎上,表現台語詩的文學性和古雅性。


創世紀創刊以來,首次製作台語詩專輯,具有相當的意義。創世紀在台灣耕耘,從左營到台北,五十多年時光飛逝,眾多創世紀詩人建立了獨特、鮮明的詩風,並且在台灣的詩史上占有不可忽視的位置;創世紀甚多詩人的作品取材自這塊土地,在台灣發展的過程中,也反映出從戰亂到承平年代詩人的聞見行思,他們的作品就是台灣文學豐美的精神食糧,也是台灣愛詩人默念、吟誦乃致模仿、學習的範本。這五十多年來,在創世紀發刊的台灣,主要的生活語言,除了通行的華語之外,還有高達百分之八十五人口使用的台語,以創世紀在台灣成長的漫長歷史,卻缺乏使用台語創作的詩作,當然是令人遺憾的。

 

戰後的台語詩從一九七○代發展至今,倏忽三十餘年,在創世紀中幾乎沒有台語詩作的發表,當然也令人訝異。因此,台語詩專輯在創世紀推出,便具有值得重視的意義:這象徵創世紀詩能夠正視台語詩的美學價值;而同時,這也是補足創世紀在台灣的歲月中曾經欠缺的一塊拼圖,那是詩刊之外的社會中,芸芸眾生日常用語的聽見。

台語有兩層定義,狹義的指在台灣多數人口使用的閩南語,這是語言學上約定俗成的說法,因此台語詩專指使用台灣閩南語寫成的詩作;廣義的則指在台灣各族群使用的語言,包括原住民各族語言、客家話和閩南話,事實上此一定義也指稱在台灣通行的「國語」。台灣而有台語詩,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,因為使用自己的語言寫詩,是詩人的權利;但是反過來看,有「台語詩」這樣的「文類」存在,卻也是相當奇怪的事,以語言作為詩的分類,而非以美學主張、創作內容或屬性,這其實也凸顯了台語詩在台灣的邊陲性。但無論如何,發展中的台語詩﹝以至包括小說、散文、論述在內的台語文學﹞從九○年代開始就已經是台灣作家可以接受、也有所嘗試的文類,也是不爭的事實。

在這樣的背景下,創世紀邀請了蘇紹連、張葦菱、岩上、李長青、康原、紀小樣、宋澤萊、辛牧、嚴忠政等九家,展示他們的台語詩近作,也就格外令人矚目。台語在台灣長期作為下層階級的日常用語,不為課堂所接受,也被排除在公共論壇之外,這使得台語發展出了特殊的語言層:首先,台語經過長達四百年的社會生活冶煉,發展出了一套與漢語逐漸分途的語言規則,其中最明顯的是,早期教會來台傳教所帶進來的教會羅馬字系統,這使的台語書寫不純然依賴漢字表意;其次,台語發展出了特有的俚諺和戲曲歌謠,使它即使使用漢字表意,也自有一套書寫法則﹝包括部分發音無法以漢字音義表達,部分寫法,如歌仔冊,往往只取漢字發音而無視該字字義的不類﹞;第三,更重要的是,台語在語法上也逐漸和「國語」產生分離現象,﹝「汝有食飯否」就和「你吃過了沒」不同﹞。這樣的語言發展,又長期缺乏書寫,特別是文學書寫,詩人要挪來作為文學語言,就得克服多項障礙。

此外,作為詩,台語詩不能只見台語不見詩,這對詩人的考驗更大,一個不常被書寫的語言,在缺乏閱讀典範的情況下,如何從日常生活中鍛鍊、鎔鑄其精粹,而以美學表現技巧傳達詩情和美感,其艱難尤甚於台語作為文字的使用。八○年代之前發展的台語詩,相當程度展現了詩人在台語作為語言的捉襟見肘,以及作為文學語言的駕馭無方。經過三十年眾多寫作者的嘗試、開墾,這種窘境已經不再,但若就詩的領域來看,台語詩壇或許仍須更大膽的語言改造,更前衛的語言遊戲,不宜繼續陷溺於既有的生活用語的框架之中。


我以這樣的期許,閱讀創世紀的台語詩專輯。蘇紹連寫的〈乖囝仔〉和〈阿Q〉,果然不同凡響,這兩首詩作,內蘊是蘇紹連的創作美學,在使用台語寫作的同時,仍能照顧詩的技巧,表現詩人的諷喻之旨。「汝的皮膚內有一尾閣一尾真會感覺的魚咧泅」,是生活台語不會使用的,經詩人巧喻,遂鮮活動人;〈阿Q〉以反諷語言呈現,力道萬鈞,具有思想深度,是過去台語詩少見。岩上的〈看雲〉,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詩,日常生活的台灣人很少看雲,台語詩中,禪趣禪意一向缺乏,這首詩展現台語作為思想層次語言的機趣﹝特別是末段收束「不過╱我每工舉頭所看到的攏是樓仔厝頂╱看不著想欲看的雲」﹞。


相對於此,宋澤萊的詩則表現了台語詩少有的議論邏輯。〈替孤單講好話〉和〈替哭聲講好話〉兩詩,形成有趣的聯作。這兩首詩,使用日常語,而不為日常語所拘,詩人著重於理念的陳述,表面上不忌散文用語,實際則是通過情境鋪排,展現一種生活哲學,兼有台語的趣味潛藏詩行之中,是台語詩題材和表現方式的開拓。語言處理與此略近的,還有康原的〈老樹糖屋〉和辛牧的〈昨冥今夜〉,取材於生活,是比較傳統的台語詩寫法。


幾位青年詩人表現也不俗,張葦菱〈流浪漢〉說「石頭也是一蕊勇健的花」用語不落陳套;李長青〈好天〉、〈江湖〉兩作,「有風微微╱巡過青春的肉體」、「天色暗淡落來╱才知影江湖的長草╱發佇恬靜的內心」都屬佳句;紀小樣〈詩的角頭〉則以反諷語法嘲諷詩壇前輩,對應詩的場域遊戲:「牠們——有角有頭;無腦╱咱們——有角有腦,無頭」;最後是嚴忠政的〈雨夜花〉,以三帖小詩戰亂年代過後一位女性的悲哀,是用心之作。但整體而言,青年詩人仍然面臨語言的雙重考驗:在生活語言和文學語言之間,琢磨、斟酌,都需要一些時間。


整體來看,這次創世紀推出的台語詩專輯,是一個好的開始,也是一個值得肯定的「創」舉。我特別期待這次參展的青年詩人,從這個基線上繼續向前奔跑。我也期待,不久之後,看到創世紀繼續推出「客語詩專輯」、「原住民詩專輯」、「女性詩專輯」,作為一種展示,同時作為對話,來讓我們看到百花燦開的詩壇。



2007/10/30南松山•《創世紀》詩雜誌,第153期,2007年12月,頁38-40。

林淇瀁論文《書寫與拼圖》封面

 

基測國文考題《明鑑》釋疑
活的文學在民間
展讀創世紀台語詩專輯
素樸作為一種價值
重讀龍應台《野火集》
在暗房透光的年代
回應龍應台〈面對大海的時候〉
母語並未「當道」
期待新的篝火點燃
台灣文學傳播的鮮活見證
對鏡的心情
值得喝采的大考作文題
母語新世界
網路新島嶼
小太陽與大風景
春花「望露」
書寫行為的再思考
關於台灣新詩史建構
關於讀書會與閱讀運動
台灣詩社詩刊起落小誌
論「嘉義二二八美展」參展詩作
千禧•預言•難
另類的聲音
打造台灣文學新故鄉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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