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建置: 2001/03/20 ●更新:2009/06/30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| 知性的 | 感性的 | 批判的

 
 

生命不只是一棵樹,有時它甚至應該是一片,葉,在白天凋萎,在夜鬱中,勇敢向泥土的乾硬泅進,而後,永生。

 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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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

 

 

 

在回憶的掌紋裡

攤開手掌,也攤開掌中的山河,歲月走進回憶的經緯裡。

紀元某年,這山頭是鏖戰的河谷,風嘯並雨泣歌哭,雷擊同電閃迸射,歷史沉澱成血跡,春秋飛化為花月。歌哭的血跡中,迸射的花月力騰出山頭慘白的紋理。

紀元某年,那河谷是握手言歡的山頭,微笑與展顏齊放,晴陽共流雲偕飛,曙色催雞嗙,翠微傲松柏。齊放的雞啼中,偕飛的松柏化育著河谷溫馨的浪花。

攤開手掌,也攤開掌上錯置的歲月,在山河的鏖戰握和與侵蝕盈溢中,成長乃是:頓悟;在回憶的掌紋裡,漸行,漸遠……

閃亮的羽光

寂寞是必要的,正如寧靜於夜也是必要的。

時常,喜歡在夜的寧靜的雰圍裡體味空靈的,寂寞,小魚一般,在夜的淺草中,任意翩游,直到把自己也游成孤兀的燈光,在暗鬱的窗前,慢,慢,燃燒……

有時,甚至希望是,夜空中穿過清瘦穿過細密的苦苓林間穿過哀怨的時光的,夜光鳥,當四周混濛八野荒茫當饒舌的聲籟也靜止下來時,翱翔,並且俯仰天地,天地間唯一閃亮的,羽光。

於是,每夜,世界靜寂下來時,守著孤燈,任黎明一步一步,走向心之內裡,讓寂寞的鐘聲亮起羽毛一般的流光,走入血裡淚裡心裡和夜裡。

這是我最大的愉悅、最少的哀悲。

晨曦

晨曦是大地蘇醒的消息。陽光在東方耀耀,大地睜開了他的眼睛。

時間是矛盾的,我們永遠在選擇。

秒針永遠那麼匆忙,分針永遠那麼不疾不徐,而時針又永遠那麼遲緩。

在花凋和種籽抽芽間,我們悲喜難言。

鏡花水月

花自照鏡,鏡不知花;月自映水,水不知月。讀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,突感耳目一新。

似乎屋外寒風,安上殘火,也都各有身姿在。而寒風冷冽,夜行的浪子在異鄉陌生的長巷中苦吟;殘火明滅,念遠地舊朋隔壁新交如花之照鏡月之映水。對世情的我執,是生來與併的包袱;對愛慾的難捨,是成長後不可免的一池春水。

反過來看,恐怕也是如此吧?

鏡自照花,花亦不知鏡;水自映月,月亦不知水。

鄉土與城市

鄉土原是如此;在愚昧蠢笨和純潔中反向進行的城市。

城市也不過如此;一個被虛偽欺誆與髒亂裝飾的鄉土。

出發與歸結

在相思林下,愛著的我們,坐著。眼前,相思樹的枝梢和枝葉,垂垂、顫顫,裱出一幅參差的天文。

星斗也垂顫著,夜流為不週全的圓。

探視一藝花,如同我們窺測這一井洩光的夜,任流水喧騰任風寒侵蝕,總必得執著自己的靜默。抿唇常是必須的,尤其當我們堅持美和信仰時。

甚至當我們只是純然的歡笑,揮灑在夜的畫版時,都要相信:唯一之黑,是眾色的出發與歸結。

樹的愛情

美麗、高貴然則脆弱、虛幻,這是一切花科的名字。

但是樹,他的根鬚痛苦地向堅硬的大地挺進,他的枝葉手一般歡躍地指向蒼天,只有他瞭解,真正的愛情。

葉子抽芽、新綠,而後黃枯、萎落;果實結育、渾成,而後熟透、墜地。大地是一切喜樂和悲苦的歸宿,樹是大地和天空交通的愛情。

雨聲,走過

晨起,聽到滴滴答答,雨聲正從屋頂匆匆走過。

想像:是誰家鐘聲不甘寂寞地敲叩沉睡的山谷?是哪個頑童信口吹弄無腔的笛韻?甚至恍恍惚惚地想起了,某年春天家鄉的山澗潺潺……

但是,當我推窗探頭,不僅看到綿密的小雨,也看到年華默默自簷下走過。

葉的永生

寧可相信:殘缺、破敗、腐敗,是我生存的理由。

正因為夜的殘缺、風景的破敗、以及愛與夢的腐滅,更使我耐於等待。煎熬同樣是一種提昇,對陽光來說,仰望須先根植於苦澀的大地。

而生命不只是一棵樹,有時它甚至應該是一片,葉,在白天凋萎,在夜鬱中,勇敢向泥土的乾硬泅進,而後,永生。

 

 

夜的掌紋
夜的小窗
夜的棧道
夜的額光
夜的交會
夜的流浪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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