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天鬥海禍福倚

:笑看古今臺中港

周明鍇

 

赤日當中,豔陽高照。

「轟隆轟隆、轟隆轟隆」陣陣的引擎聲,由漫天的飛揚塵土中不斷傳出,再加上烈日的曝曬,不禁令人驚慌的想到,在翻騰血海中的蛟龍怒吼聲。

大大小小車輛組成的車隊,從大甲溪和谷關的採石場,運來滿車的河床石料和大石塊,眼看著一車扔下去,跟著就被一陣海浪給捲跑了。

也許今天扔下三公尺高的石料,明天就被捲走兩公尺,但眾人沒有氣餒,好像是跟海作戰...。

車隊沒早沒晚的運石塊來,他們也沒早沒晚的工作著,一星期、一個月...,經過不短的日子,那原來計畫放五個沉箱的地方,改成了拋石段,居然真的能夠堆集了一層層的大石塊,任憑凶惡的海水再怎麼兇猛,也不能打動它們了...。

這段拋石段有七十多公尺,有的地方拋大石頭,有的地方就得澆灌水泥。當大潮來臨時,眾人逃命似的奔跑回岸上來,眼看著剛放下去的模型版,一下子就被浪花打散。經過兩三個鐘頭,大潮退了,人們瞪眼揪著海浪。

「啊--」

「幹!真恨不得張開嘴巴把海水喝乾」

「他奶奶的。」

「別罵了,時間不能錯過,我們得分秒必爭,趕快的再從頭做起...。」重新拋大石塊,再澆灌混凝土,他們在跟時間賽跑。

等落日西沉,新月掛在天邊時,他們帶著沈重的心情離開,回頭看看紮好的模型板,不知道半夜漲潮,是不是又會被打的無影無蹤...。

赤日當中,豔陽高照。

在一間冷氣開放的冷飲店中,劉名峰正悠哉悠哉的坐在落地窗旁喝著「波霸奶茶」,聽著店裡優美的音樂,看著窗外晴朗的藍天,他不禁舒服的歎了一口氣。

「名峰」

一聲熟悉的呼喚突然由背後傳來。

聽到這聲音,劉名峰整個臉變得慘白,回頭乾笑道:「哈!明鍇,原來是你,對了,我正好有事,我先走了。」

「等一下」周明鍇拉住了劉名峰說道:「太不夠意思了吧!一見到我就走,哥哥我又不會害你。」

「是嗎?」劉名峰認命地說道:「說吧!找我有什麼事?」

周明鍇笑道:「也沒什麼,反正你今天也沒有課,就陪我一起去臺中港參觀採訪吧!我可是第一個就想到你喔。」

「開什麼玩笑,你不是去過很多次了,更何況今天天氣這麼熱,我才不要。」

「別這樣嘛,一世人兩兄弟,我的事就是你的事,今天可是最重要的一次;更何況,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,在這種好天氣去,更能體會前人建設臺中港的辛苦。」

「嘿!你有約陳信洲同行嗎?」劉名峰不懷好意地問道。

「咦!是誰在call我?」正在臺中港魚市喝著「鮮魚湯」的陳信洲,疑惑地起身尋找電話回call。

「喂,請問剛剛有誰call我嗎?是你,好,等一下在碼頭碰面。」

「唉!可惜今天沒時間烤海鮮了」陳信洲看著市場中一批批新鮮的魚蝦,在心中嘆息著。

「對於臺中港,人們應該要有一種敬意--人定勝天的敬意。」環顧四周,他突然新有所感「大概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它到底是如何完成的,人類就是這樣健忘,否則幾千年歷史曾給我們多少寶貴經驗,為什麼我們不採信這些經驗去解決相同問題呢?人類的懵懂常在現實中忘卻過去,尤其是身處於科技世紀的人,只有向前瞻,不願往後回顧。」

臺中港!臺中港! 

臺中港(舊名為梧棲港)位處於梧棲鎮。梧棲的開發甚早,遠在清代乾隆35年(1770年)就有福建瀨窟的民船來此貿易,以竹筏為港口交通工具,此後舟楫日多,成為臺灣中部貨物集散地。

當時的梧棲雖無完善的港區設備,然形勢天成,還是吸引了不少廣東、福建的船隻前來。道光年間最為繁榮,可惜後來沙土堆積日甚,港口淤塞,航運日衰,至咸豐年間,其地位漸為塗葛崛(今龍井鄉)以西的新港所取代。

日據時期(1938∼1944),日本為了改善港灣分佈不均以應產業發展之需、利用中部電力建設工業港、以及國防安全與軍事擴張的需求,選擇此面臨臺灣海峽的灘頭陣地,建設「新高港」,後因二次大戰爆發而中途停止。

至於為什麼不叫做「梧棲港」或「臺中港」呢?因為臺灣有一座新高山,這座新高山遠比日本的富士山還高,他們為崇敬日本天皇與日本皇軍,所以選定梧棲這個突出一望無涯的沙灘,建立一座人工港,命名為「新高港」。

民國58年計畫在臺中地區開闢一個國際港,以疏導南北兩大港口的壅塞。當初有兩個選擇,一個是在日人曾動過手腳的「新高港」,計畫徹底改頭換面重新開闢;第二個選擇是另起爐灶,在基隆對岸朝淡水那一片海域之地建一個海港,名為「淡水港」。

因為這是屬於省府工程之一,省府曾就這兩個方案,在梧棲成立建港籌備處,邀請國內外的專家學者,研究探討這兩個方案的利弊得失。

梧棲最大的缺點,就是「潮差大」,潮差高低達四點七公尺;「風沙大」,每年九月到翌年四月風沙最大;「流沙大」,北有大甲溪、南有大肚溪,這兩條大溪挾帶來的泥沙量過多。

這三大缺點,對一個優良港灣而言,確實是致命的剋星,國內外的學者專家們,蒐集若干年前的海象資料、水文資料、潮汐資料、海水迂迴現象...,這些文書資料阻礙了建港的初步構想。

不過,除了紙上談兵,更重要的是實地試驗與判斷;民國五十九年十月間曾大興土木,建築一所頗具規模的試驗室,針對上述的三大問題,企圖以科學方法來校正或改變這些缺點,歷經多少時間、人力、物力、財力,又費了多少人的智慧與心機,以試驗的機械或電子儀器刻劃出許多數據證明,再跟書本的理論印證,終於證明了上述的三大缺點可以改正。

今天的臺中港,以人工造港之姿,縱橫南北,在地理形勢上不受任何限制,大大勝過以前日本所擬定的「新高港」,是書本理論與試驗成果的結合,可視為我國科技進步的里程碑,難怪會成為當年政府倡導十大計畫的首要招牌。

翻開臺灣地圖,便可以看到臺中港的地理位置。

臺中港位於臺灣西海岸中部,北緯24°15′27〞,東經120°30′。距離北部基隆港與南部高雄港,航程各約一百一十浬;面對臺灣海峽,正處於臺灣省的中央,為國際航道必經之地。

日正當中之際,在那雄偉不可一世的長達四點二公里、寬六十公尺的臨海大道上,出現了兩位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。

「明鍇,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路好寬敞?」

「當然了,這可是有名的十線大道。」

「這兒原來是什麼樣子?」

「原本當然沒這麼寬,是路基不及七公尺且凹凸不平的老式柏油路,僅是在底層鋪設細砂碎石,上面灑以稀薄柏油,根本無法與今天的瀝青混凝土相比。」

「那兩旁呢?」

「兩旁原本有房屋、魚塭、苗圃等等,最慘的就是那些魚塭了,每天清晨大魚小魚們都張開大口向水面吸取新鮮空氣,等到一些砂石料、級配料漸漸填滿那些魚塭的時候,魚兒不但遭到池魚之殃,魚塭被填滿了,一條條大魚小魚只得離開水,它們縱有飛天的本領,也只能成為待宰的羔羊了,唉!罪過罪過。」

「但是這兒也才得以煥然一新,邁向進步的未來,縱觀人類的歷史,不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嗎!」

碼頭入口處,有兩位警衛把守著。

陳信洲前去問道:「我們是靜宜大學的學生,為了做報告,想要參觀碼頭,是否要辦什麼手續?」

警衛A說道:「你們要先去港務局觀光課辦臨時通行證。」

港務局觀光課。

一位面無表情的職員抬頭道:「有什麼事嗎?」

周明鍇問道:「我們是靜宜大學的學生,為了做報告,想要參觀碼頭,要辦臨時通行證。」

職員疑惑的說道:「碼頭不是警衛管的嗎?它不是開放參觀的場所,並沒有什麼臨時通行證,很抱歉。不過我可以給你一份簡介。」

周明鍇一邊加速狂飆一邊埋怨道:「標準的踢皮球神功,太過分了,我們現在怎麼辦?」

「我也沒辦法」陳信洲聳聳肩說道。

劉名峰想了一下,賊笑道:「警衛說要通行證,觀光課則說是警衛管的,沒有什麼通行證,一加一等於二,這兩方意見加起來就等於...」

周明鍇賊賊的接著說:「我們可以告訴警衛,觀光課表示,沒有什麼所謂的臨時通行證,這是由他所管的,只要他答應就可以讓我們進去。」

一入碼頭,三人最先注意到的是一艘靠岸的大船,他們不自禁的跑去觸摸這艘伸手可及的船。

接著便被一箱箱的貨櫃及高聳的「橋式機」吸引注目光,那「橋式機」約十層樓的高度,其操作處位於七層樓高,加上它本身僅僅只有像一個小樓梯般單薄的身子,真令人為操作者擔憂。

「說實在的,這景色說不上什麼美,你報告要怎麼寫?」

陳信洲答道:「它本來就不是為了美觀而建的,它的目的可歸納為五點:

1.促使臺灣地區的經濟和人口,做平衡的發展。

2.分擔高雄、基隆兩港壅塞。

3.減輕鐵、公路的負擔。

4.節省進出口貨物內陸運輸費用。

5.利用所挖泥土,填鋪海埔新生地,可供工業發展之用。」

「一開始,臺中港因為沒人投資,只有一個穀倉;且季風強勁、航商習慣了基、高兩港、中部缺乏遠洋貨櫃定期航線等原因,經濟效益不佳,令人憂心;如經臺中港成了國際良港,又引來拜耳案問題,令人煩心。」

「想要懂得欣賞臺中港,要先了解其過去、背景,由過去的一片沙灘,到如今擁有33座碼頭的國際港,這成果背後有多少辛酸多少淚。」

「單是七十公尺左右的拋石段,便花費了將近十一個月的時間。單是安放一座沉箱,事前便要海底剷平、舖尼龍布、拋放石料、測量、整平...等等,更別提安放時海上陸上要聯合出動大量人員,安放後還要進行保護保養工作,截至65年9月19為止,三年間安放了一百零九座沉箱;以小觀大,可知工程的艱辛浩大。」

「此外,包含我們現在所站之地,以及新防風林區、新社區用地等等,大約有一千公頃左右的地,都是由所挖的泥沙填築的新生地,正所謂「移山填海」「與海爭地」。

看著黃昏的夕陽。

「眼前這些忙著進進出出的工人、卡車,船隻的進港與出港,就像是港口的呼吸。」周明鍇說道:「我突然想起你爺爺的話,他說梧棲未建臺中港前,他們世世代代都過的很悠閒,每天只需三五個小時,就可以捕獲不少魚蝦,五口或七口之家,都可以豐衣足食,大家打一天魚,曬一天網,多麼令人嚮往的日子啊。臺中港完成後,有船的人,固然可以繼續出海作業,但是以「蠔田」維生者,政府給予補助,那些「蠔田」都便為深沉的航道與碼頭區,他們不得不改作一天八小時或十小時的工作了。」

陳信洲道:「人類的進步史,本來就是一條只能前進,無法回頭或停止的不歸路。梧棲藉著臺中港,不但得以向前邁進,甚至是靠著臺中港向前飛奔。」

「但是我不喜歡這汙濁的空氣、不乾淨的水,過多的大船也阻礙了我眺望遠方的青山與大海。」劉名峰蹙眉說道:「我很嚮往陳爺爺所說的當年景色。」 

每當夕陽西下,倦鳥歸巢,魚舟唱晚的當兒,那拂拂的晚風,那淡淡的雲霞,那藍藍的海水,天連海,海接天,那一團紅豔西墜的斜陽,漸漸地、依稀地墜落到那深沉的海底,只見繁星點點,月光如畫,大地慢慢回復到寧靜的時光,人們拖著疲倦的身軀,回到那綺麗和諧的夢鄉。

看著黃昏的夕陽,三人默然無語。

 

 

 

 

《第一代毛毛蟲》

98'靜宜大學中文系報導文學班作品

輯一:南鄉之魂

南鄉之魂:歸去來兮他里霧    

失樂園:台南秋茂園的晚春悲歌  

餘暉中的鹿港 

櫂歌吟罷風猶存:鹽水古鎮  

戰天鬥海禍福倚:笑看古今臺中港 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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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錯時光的魔鏡: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  

 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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