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新學期的開始,結束了暑假生活的我,又開始了台北台中每週往復一趟的教書旅程,這已是我的第四年,每到學校開學後,就得由台北開車南來台中上課。這樣的旅程,有披星戴月之時,也有清晨黃昏之際,四年下來,台北台中、台中台北,奔波高速公路之上,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各個時段,都曾經有我奔波過的輪跡。有一路暢通的快慰、有一路塞車的苦悶,也有天高夜黑的沉寂、月明星稀的壯美。有時是在艷陽天下,高速公路像是一條湧動的溪流,湧動著車潮、風聲和風景;有時是在黑幕低垂時,織錦一樣的公路上,南來北往的車燈,一邊鮮紅一邊金黃地亮燦著我晚夜的旅程。
每週這樣的南來北往,久而久之,竟感覺自己也像候鳥一樣,隨著一定的路程、時程,越過山巒、河流,穿過都市、鄉村,抖落風霜、雨霧,只為了尋求一個適合自己的夢土。我的這種週復一週的旅程,因而也雜揉了隨時易替、因時感興的心情。在我個人人生的轉折路途中,在大環境的轉捩過程中,像是旅人一樣,我走過寬闊的大道、走過狹窄的小徑,儘管這些路徑終其極都指向一樣的終點,畢竟有著不一樣的過程。我已不是傷春悲秋的年紀,春秋往復,行走在南來北往的高速公路上,卻仍不免因為旅程中的外在景色而產生心境的起伏變化。旅人和天上的鳥、路旁的樹一樣,在四季輪替中,難免不能不隨著時序換裝、易容,以不同的角色走不同的路。
四年來南北往復,行經高速公路,有時是學生、有時當老師,有時作行吟的詩人、有時作苦讀的學徒,有時烏鴉一樣議論時政、有時蠹蟲一般鑽研典籍,不同的角色也帶來不同的心境。這種前路未了、新路待啟的角色轉換,常使我陷入時快時慢的窘境、有著時寒時熱的心情。換檔、轉彎、時疾時緩的旅程,行來自然不易順暢;上午台中、下午台北,兩地往返的頻仍,場所的易替,也常帶來心境的落差。出入不同場所,使用不同語言,擁有不同身分,連同不同的心情和神色。這樣的高速旅程,要掌握其中的穩定性,踩煞車、鬆油門、轉方向盤,都成了旅程中必要的手續。在這四年的南北往返中,我學得最多的,因而不是開車的技術,而是煞車放慢的節度。
我的這樣週復一週的小小旅程仍在繼續中,旅人還沒找到月亮和太陽的定位,從這條路換到另一條路的過程中,轉折至多,彎度大而坡度高,輕踩油門、放慢速度,或許也是像我這樣轉換旅途的旅人不得不然的選擇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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