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建置: 2001/03/20 ●更新:2009/01/14             | 知性的 | 感性的 | 批判的


 
日與月相推

我懷念楊逵,一位在日治時期被殖民帝國視為「匪徒」的社會主義運動者,在二二八事件後呼籲本省人外省人和平相處,而以一篇「和平宣言」換來國民黨政府十二年綠島監禁,卻終生不改其志,也不懷任何仇恨的文學心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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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逵﹝右﹞與向陽合影於鹽分地帶文藝營。這是1980年代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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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向陽網聯

向陽工坊

向陽詩房


 

       懷念楊逵

 

向陽

 

由台語傳播公司、前衛出版社出品,黃明川電影社製作的「台灣文學家紀事系列四:不屈的魂靈楊逵」錄影帶於日前拍攝完成出版,接到前衛寄來的影帶,還未拆封,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一連串對於晚年楊逵的懷念情緒中。眼前浮起的是八○年代初期初識的楊逵影像,以及這位終生堅持社會主義信仰、並且身體力行以勞動為榮的台灣作家單薄的身軀、雄偉寬闊的心靈。

正當陳進興這位自喻為「妖魔」的亡命之徒潛入南非駐台武官公館,擄掠人質,與警方、社會展開馬拉松式的對峙之際,看著電視上的警匪對峙畫面,看著身犯擄人勒贖、殺人姦淫的陳進興向著各大電視媒體重複地強調社會正義、司法不公以及討回其妻公道的畫面與聲音;我不禁更加地懷念在日本治台年代為了被統治的台灣人民、更為了廣大的工人和農人而對抗殖民帝國的作家楊逵。

楊逵與陳進興,當然是不能類比的,但是面對著電視畫面不斷的報導,我無法不去想起楊逵。比較起來,楊逵的瘦弱顯得更加地英姿偉岸,而陳進興的魁武則猥瑣卑弱。楊逵對抗統治者,以他的理念和人道主義精神,不卑不亢,和平中帶有統治機器也無法摧折的力量;陳進興對抗司法體系,卻是以不斷地殘害無辜者以及暴力威脅,求取他自以為是的私己的公道,他的暴虐其實不值一文。然則透過眾多媒體持續二十多個小時的報導,陳進興宛如黑色英雄、悲劇老大。在這樣的過程中,我看到的是台灣媒體文化的脆弱,當記者以客氣而帶有某些討好意味的語調等待陳進興更多的答語,以飽足媒介機器的欲求時,我不能不想到,像楊逵這樣的作家在台灣的社會中、在台灣的媒體中所受到的無視與冷落。

我懷念楊逵,一位在日治時期被殖民帝國視為「匪徒」的社會主義運動者,在二二八事件後呼籲本省人外省人和平相處,而以一篇「和平宣言」換來國民黨政府十二年綠島監禁,卻終生不改其志,也不懷任何仇恨的文學心靈。我不能不比較,比較起陳進興,楊逵有更多的冤屈、也有著更多的對社會的不滿,但是他選擇文學、選擇社會運動,為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弱勢者呼喊、抗鬥、奔走,並且堅持和平的看似無用的方法抵抗。楊逵的抵抗,使他一生寥落窮苦,進出牢獄。這樣真正的英雄、這樣不屈的靈魂、這樣任何一個政權也壓不扁的玫瑰,從生到死,幾乎不受媒體與社會的任何重視,相較於台灣媒體對亡命之徒的附和屈從,使我不能不更加地懷念楊逵。

回到書房中,黃明川拍的楊逵,面帶微笑地跑在綠島的運動場上。媒體仍在陳進興棄械投案後討論如何防止類似案件的再發、防範歹徒效尤。媒體用二十四小時讓陳進興逞盡「英雄氣概」,再來擔心是否會引起效尤,相較於只要七十四分鐘就可播完的楊逵紀事的不受媒體重視,愈發地使我不能不感到媒體的可笑而懷念楊逵。

 

《日與月相推》由聯合文學出版社於2001年3月出版。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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