鯨魚,台灣話叫做「海翁」,這句話的意涵耐人尋味。海翁,海上王公,可以狀鯨魚在浩瀚大海上雄姿英發之貌,也可以隱喻鯨魚作為海上王者的氣勢。我喜歡叫鯨魚做海翁,不習慣把海翁稱為鯨魚。
遺憾的是,住在海島台灣四十多年的我,從來沒有見過海翁,除了從電影、電視與圖書報刊上熟悉海翁的身影之外,實際上存活在台灣海洋之中海翁、以及海翁的壯美身姿,卻未能得嘗一見。海翁的沉潛於澄澄碧海之中、海翁的悠游於粼粼波濤之上,於我竟只是夢中的景象,模糊陰鬱,一如海翁在台灣人心目中的遙遠陌生,連黑白分明都談不上,更不必說分辨台灣海域有哪些不同種類的海翁、牠們不同的習性為何,以及牠們的存在對台灣這塊海島與島民的意義了。
但是,在花蓮,太平洋濱台灣最美麗的港岸,卻有著一位漁人作家廖鴻基,選擇了與海翁為伍的壯闊的夢。廖鴻基用他的筆,在近年來寫出了台灣海洋文學的佳構,為素來貧瘠的台灣海洋文學增添了壯美的篇章;但更值得欽佩的是,廖鴻基在長年討海的生涯中,和護衛著台灣的大海產生了深厚的感情,他開始反省向大海無窮盡討索的「討海」生涯,在動手寫下海洋的同時,也開始拿出行動,為保育台灣的海洋資源而馳身海上。
海翁,這個標誌著海洋資源指標的族群,從而成為廖鴻基從九六年開始觀測、紀錄與研究的對象。海翁,對廖鴻基來說,不是模糊的夢,而是銘心刻骨的情愛。通過尋覓、撫觸、近距離的凝眸對視;也通過海上的招手、海中的同游,廖鴻基和「尋鯨小組」成員以實際的行動,為台灣的鯨豚研究與生態觀察做出了貢獻,使得台灣人正視到與台灣島相依相偎海洋的存在,並且重新燃起台灣人對海翁模糊而親切的夢想。
我在溽暑的午後,翻讀廖鴻基為他所觀測的各種海翁寫出的新書《鯨生鯨世》,透過他深含著海洋之情的文學的筆、飽藏著海翁之愛的快門影像,看著「尋鯨小組」紀錄下來的瓶鼻海豚、花紋海豚、熱帶斑海豚、虎鯨、偽虎鯨、飛旋海豚、弗氏海豚及喙鯨鮮明的圖像,竟有海風徐來的沁心之感。只要廖鴻基堅持下去,社會多給一些助力,台灣東海之上悠游盤桓的海翁,會在將來形成海洋台灣的鮮明圖示,願那象徵著沉穩、奮進、飛天躍海的海翁,為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帶來新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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